阿九瞧著著實不忍，忘了阿娘的告誡，徑直多嘴道：“我瞧阿娘近日心情不悅，大叔可曉得阿娘近日發生了何事？”

楊永升擡起眼來，激動的扣住阿九的肩膀問：“她究竟還與你說了啥？”

“阿娘說不能誤了旁人一生，說的怕便是大叔了！”

“誤我一生？她不想誤我一生？”楊永升一時間有些苦笑不得，渾渾噩噩的搖頭，“她眼下已不再是他人之婦，又無旁的牽絆，即擔心誤我一生，為何又拒我於千裏之外？阿九，可是你不同意你阿娘與我在一處？”

阿九搖頭：“阿娘開懷，阿九心願便足矣！”

“好，好！”楊永升點頭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道，“我現下便尋她去。”

楊永升說著便要去趕牛板車，跟著看到板車上的錢氏，立即交待阿九：“這位是花田村錢嬸子，你替楊大叔將她送回去，我趕著去與你阿娘說清楚。”

“誒，可是……”阿九亦是有話要尋自家阿娘去說了。

可瞧著楊大叔這般急切，趕著自個兒的老牛便往山河鎮去，阿九亦只好嘆了口氣，作罷。

縱使自個兒不願去想，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阿娘心中是有楊大叔的。

上一世，阿娘含恨而死，這一世依舊受盡男人薄涼，阿九做夢也想阿娘能尋到個好漢子相伴度過一生，難得遇上楊大叔這般有情有義之人……

“阿娘，便隨著自個兒的心意吧！”

阿九嘴裏喃喃。

“誒，永升哥，永升哥，你乍走了？”牛板車上的錢氏瞧見楊永升突然離去，急得叫嚷了起來。

阿九立即上前安撫：“嬸子莫急，阿九拉著牛板車送你回花田村！”

“你、你究竟同大郎說了啥？他這著急忙慌的趕去哪兒？”錢氏擰起眉，出聲問阿九。

阿九不好直言，便抓抓腦袋扮無辜道：“許是想起啥急事來了吧，阿九也是一頭霧水呢！嘿嘿！”

錢氏無奈的嘆了口氣：“那便有勞阿九姑娘了！”

阿九上前趕著楊永升的牛板車，往花田村走去，想著正巧要去與花田村的魚農說一聲，去尋阿娘的事，倒也不顯得那般急了。

……

楊永升趕著老牛往山河鎮去，老牛行步緩慢，他的一顆心早飛到了戚府去了。

好不容易到了戚府後院門外，尚來不及將牛繩綁著，便一股腦兒的鉆了進去，直奔夥房，尋著柳蕓娘便一把將她拽了出來。

柳蕓娘方才正試著菜，被拽得一頭霧水，待看清來人是楊永升，立即心下一怔：“你，你怎的來了？”

“我不來尋你，你定然不會再來尋我，是嗎？”楊永升眼眶微紅，盛滿了苦澀及悲涼。

他那眼底的悲涼，落在柳蕓娘眼中，竟有些感同身受。

原覺著自個兒棄婦一個，不至於再被這情情愛愛纏惹，心底也便學著涼薄了幾分，乍一見這漢子一副自個兒負了心的模樣，心尖尖竟也是生疼生疼的。

“你已是快要尋親之人了，莫要再來尋我！”柳蕓娘背過身去，嗑嗑絆絆的說著話，“若是讓旁人瞧見說道了出去，又不曉得會傳成啥樣！”

楊永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，將她整個人拽至跟前，面對著面，怔怔的問道：“你真能這般無情無義？”

柳蕓娘別開眼，不敢同他對視。

“你若對我無意，為何不早早的與我劃清幹系，你怕閑言碎語，莫不是不曉得這整個戚府，整個山窪子村都知曉你與我相好之事？”

柳蕓娘聽得瞪大了眼：“楊永升，你莫要胡說！”

“眼下我的話皆成胡說了？那又是誰應了我要為我做一輩子鞋？又是誰依在我懷中同我說，那鞋底納的是‘平安、永樂’四字？又是誰……”楊永升聲音哽咽，註視著面前的女人，這個令他掛心了半生的女人，“是誰在我臂上咬了一口，許我後半生陪伴？”

情話雖不綿綿，卻是銘刻於心。

柳蕓娘又豈會忘記，只是，只是造化弄人……她恨下心，擡起眉眼：“從前是我失言了，眼下你有了良人，莫要再將這些渾話放在心上，我欠你的，日後定會用旁的方式償還，只是眼下莫要再糾纏不休了，讓旁人瞧了去，與你無益。”

柳蕓娘話中不免帶上了一絲焦急。

自個兒是個不詳之人，前幾日在鎮集上遇見李三妹，一身的綢緞新裳，富人打扮，她悄悄跟著她，瞧見她進了盧縣令府邸，旁人還喊了她一聲‘李夫人’，也不曉得是攀上了何人！回了府，又聽說王府的大小姐王芙蓉回了山河鎮，那婦人年節時帶著家丁丫鬟找上門來，一副人上人的模樣，在耳邊說的那話，她猶記憶於心……

‘你該去死的！你與你那賤種……都合該去死的！’

這樣一句毒性十足的話，令她連著心驚了數日數夜，連阿九都不敢告訴。

王芙蓉回鎮，她便有股不詳之感，她是不會放過自個兒的，定會再尋個時機來除掉自個兒，她將楊永升推開身旁，除了因著自個兒不能再為他添丁之外，便是不想再牽連無辜。

楊永升搖頭：“你有事隱瞞，若說不出由頭，我定然不信！”

“由頭？”柳蕓娘急了，“你要何種由頭，我便是無情無義，負了你了！你如是想便是，又何必，又何必再……”

“我送你的發簪，你可還收著？”楊永升突然問道。

柳蕓娘猛然想起，那玉發簪秀氣雅致，淡淡的碧色正是她的最愛，她一直珍藏在枕下，每日睡前都忍不住撫弄。

“你若真對我無情，便將那發簪還於我！”楊永升邊說著這話，邊察看著她的神色。

柳蕓娘聽罷，咬著牙點頭道：“好，你且等著，我去拿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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